德布藍恩是一個自我的人

961125工作日誌

今天是接續11月20日部落會議的續會。今天到場參加會議的人仍舊很多,議場座位坐九成滿。可見,大家是關心重點部落計畫的工作進度和內容。

11月20日的會議是比較正式的部落會議。所謂比較正式的部落會議是指部落會議議長(村長)有特別請村幹事準備會議議程、簽名冊、餐點,而討論內大都討論部落的重要議題,例如增編舊平和部落事宜需要向各家戶收錢的事宜。當然重點部落計畫也是其中較重要的議題。而我所謂比較不正式的部落會議呢,指的是,我因為重點部落工作進度的需求,請議長(村長)召開的部落會議,這樣的會議,也會有議程,簽名冊,餐點不一定有,但是參加者大多數是協會的理監事。所以感覺上沒有像村長正式召集的場面那麼大。這個部分還有另一個原因是現今原民會的所有計畫案,一定要經過部落會議討論決議後才會被原民會認可。所以在我認為需要而提請村長召開的會議,通常叫做「平和社區發展協會第〤次理監事會議暨第〤次部落會議」。這就是「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」的好例子。不過,話說回來我們也沒有違法,因為協會的理事、監事都是部落會議的委員。原民會搞出來的「部落會議」,我也很多話要說。但是今天不想說,今天要說開會這件事。

去年5月正式接了部落總幹事之後,與部落村民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會議,在去年尚未有類似重點部落這種大計畫前(271萬的案子對本部落來說是個大計畫),開會這件事,感覺不是難事。我可以做完整的會議議程、會議記錄,特別我常報告協會經費的狀況,讓理監事們安心。所以,部落開完會之後,報告抑或討論的議案會隨著會議的決議而決定。我想這一切會這麼順利,有很大的原因是大家清楚知道協會經費的流向及狀況,其他事都算小事了。但是,今年7月開始執行重點部落之後,我依循先前的方式開會、報告、討論,但是現在的情況是,在開會之後部落裡會有耳語、流言。

事情是這樣的,本部落去年12月提了一個對原住民部落來說經費不算小的計畫案。此案雖是去年提的案,但是公文核定是7月,但是計畫執行的開始是被規定在9月,也就是本計畫必須以四個月的時間執行完畢。除此之外,重點部落計畫是行政院八大部會集合起來經費,所以此計畫在被核定的同時,就被迫必須將一個計畫分割成好幾個工作面向,例如部落發展、環境景觀、人文教育等。本部落則是諸多限定的工作面向中選擇「舊部落再現」、「閒置空間再利用」、「文化祭祀廣場修建」三個案為今年重要的、明顯的,看得到的工作計畫。有關「舊部落再現」即石板屋的建置先前已經「吵」過很多次了。這次會議要討論的是「閒置空間再利用」、「文化祭祀廣場修建」兩個工作面向。其實,整個計畫經費在被分割後這兩個小計畫所剩經費不多。所以我的構想只是希望今年將這兩個空間做美化、修飾即可。就是塗塗漆、繪繪圖,讓感覺灰灰的籃球場、舊舊的活動中心變得亮麗就好了。

於是,我請了部落一位既有傳統文化意識,又有藝術概念,甚至有整體規劃能力的牧師設計兩個空間繪圖的初稿。在這之前,我湊合了村長、理事長、牧師先討論對於這個空間繪圖的想法,而後請牧師設計繪圖,最後在部落會議討論決議。牧師設計一個概圖之後,我請他來先和部落的工團(重點部落計畫案的施工人員)討論,並尋求探問工團人員是否有其他想法、創意。在大家靜靜聽完牧師的說明之後,大家都沒意見。即便我一直push大家,試著提出自己的見解,與牧師的圖案對話,或許會讓圖案可以更豐富。討論當天沒有人有意見。不過,隔天必須要施工了,村長跟我說他對圖案有意見,工團裡也至少有3個人也表達了對設計圖案設計的不同看法。唉!這是另一個話題!有關「部落權威」的議題下次有機會在談!至於設計圖案,因為有不同意見,所以我向村長提議將此問題帶到部落會議中,讓大家來討論最做決議。

11月20日的會議,我把這兩個小計畫的設計初稿show給大家看,做說明,然後請大家討論,發表意見。最後的決議是希望部落有繪圖才能的人也設計初稿並於11月23日下班前,將圖交給我,並於11月25日(即今日)一併討論。雖有這樣的決議,但是在開會後的幾天,我聽到有些流言、耳語說:「ti tjepelang nu kipu sensenan tjengelai akisumatju」(德布藍恩做事很自我,沒有順著大家的意思)。還有:「na kusure ti tjepelang」(德布藍恩是一個很固執的人)。聽到這些流言,我有些些訝異。但是我更疑惑的是,我明明就是把工作的問題、議題都帶到會議中,希望大家可以一起討論、決議,可是似乎老人家們就覺得我決定事情太快,太自我。

告訴我這些流言的人是關心我的大姨媽,當我回應、辯解、說明的同時,內心突然有一個念頭是,如果我的看法並沒有和說這些流言的人不同,那我何不去找那些對我的「方式」有意見的老人聊聊,到底我和他們中間的落差是什麼?

開會之前,我去找了部落中大家公認的老藝匠,kama rutanmkan(kama:部落對父執輩的稱呼,rutanmkan:人名)。我跟kama說:「kama,今天晚上要開會了,可是我一張設計圖都沒有收到,kama你有沒有畫設計圖,我很擔心,晚上會議,我們沒有其他圖案可以討論。」kama 說:「有,我有畫」接著kama說明就在他桌上的已畫好的邊匡圖案,並解說這些圖案相互搭配在一起都算是具有排灣族特色的圖案。我說:kama 我晚一點來拍你的設計圖,這樣可以直接把你的圖放在電腦裡讓大家看。他說:還沒有完成,還不能拍。正好kama的老婆進來說:「你的kama,為了畫這些圖,已經站了三天了,昨天還去看神經科醫生,因為腿站的很酸,他畫了很多圖,花了很多時間。咿!rutamkan,你的圖怎麼沒有拿出來,不是好幾張圖了嗎?」kama先遲疑說:晚上完成之後,再看好了。我說:kama沒關係,我只要在開會前,把圖拍好就可以了,不用現在拍。他繼續說:部落其他會繪圖的人,都應該有準備了,不用擔心。我說:對,接著我也會去其他人的家裡,提醒他們,趕快把圖畫好。我今天下午在部落走動,就是為這件事。談了一會兒,kama似乎放下心房,最後還是將他所畫好的10張圖拿下來跟我分享。他說他很高興我去找他,表示我對部落事務、這件事情很重視,很負責任,不會因為那天會議有不同意見,就kicacata(遠離我們這些不同意見的人),或者就當作那天有開會決議,就擅自主張地繼續計畫的工程。聽到kama的這段話,我感覺到他對我的處理部落事務的方式有了不同的理解,我稍微安了心。接著他還說了一段話,讓我對這兩個小小經費的繪圖計畫有不同看法。他說:過去,ti lavuqas、ti 蔣〤〤(本部落兩位前鄉民代表)都曾說過要在部落做什麼做什麼,可是結果什麼也沒有,這次我們終於可以有機會將傳統文化在部落裡展現出來,這樣就可以讓部落的年輕人透過這些繪圖更認識部落的kakutan(習俗、慣習)。

我自以為簡單、可以就好,亮麗就好的,小小經費的繪圖計畫,對kama這一輩的老人來說,卻是不簡單,這個圖案除了可以展現部落傳統文化的特色,這更是他們等待許久的難得機會。我想我必須重新看待這個小小經費的繪圖計畫了。

會議中,我對於老人家堅持要將「傳統」的圖案表現出來,才是代表我們平和的圖案的這個想法,我還是持有一些不同的看法。但是在拜訪kama,聽到他的那一段話之後,心理似乎寬容了些,心想:年輕人想表現,機會總是比老年人多,所以這次就讓給他們吧!

還有自己也反省,當初直接找牧師設計初稿,我確實是對部落老人有成見,我以為部落老人不會有所謂的整體規劃的構想。我甚至期待這次的計畫可以讓部落青年可以多發聲,多表達,我希望年輕人可以透過工程、計畫讓嶄露頭角,所以部落老人並不是我預定的首要工作伙伴。老人掌控整個部落,讓年輕人沒有發聲、行動的機會是我在部落的另一項觀察,排灣族部落因為階級制度的關係,比較容易有這種現象,至少在本部落是如此,這個部份呢,就下次再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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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依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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